2003年美國dot.com企業泡沫化三年之後，正值高科技不景氣的谷底期，曾任「哈佛商業評論」編輯和企業評論家，尼可洛士、卡爾(Nicholas G. Carr)雪上加霜地投下一顆炸彈，他在該年5月份的哈佛商業評論雜誌(Harvard Business Review)的一篇文章：「資訊科技不算什麼！」(IT Doesn’t Matter)，一經刊出，立刻引起熱烈爭辯。正如美國商周描述的，卡爾先生寫這篇文章就像他在自己胸前畫個箭靶，成為眾矢之的。
他這篇文章造成廣大的反響，驚動了幾乎所有當時的資訊產業大亨，譬如比爾蓋茲在一次「執行長會議」上大表反對，堅稱資訊科技對企業而言，仍是「不可或缺的核心」，英特爾執行長貝瑞特(Craig R. Barrett)則稱卡爾的文章完全弄錯了焦點，惠普的費瑞納(Carly Fiorina，早已離職)更直說「錯誤死了」(dead wrong)。
另外那時「華爾街日報」、「金融時報」(Financial Times)、「紐約時報」都有評論文章，專業刊物如電腦世界(Computer World)、資訊周刊(Information Week)、財富雜誌(Fortune Magazine)等也刊出專文評論。直接「讀者投書」給「哈佛商評」的也有一「拖拉庫」，促使該刊物破例匯編成專刊，並交由Amazon.com以PDF電子檔發行，好好賺了一筆。一年以後，卡爾更是將原有10頁的一篇文章，加上一些資料，編撰成193頁的小冊子(其中註解就佔了近50頁的篇幅)，書名為「資訊科技還管用嗎?」(Does IT Matter?)，由哈佛商學院出版社出版。
卡爾的這篇爆炸性文章和新出版的書確實造成相當的震憾，因為多年來許多資訊和通信工業大不景氣，企業營業額下滑，利潤縮水，再加上科技資本市場的泡沫化，許多軟硬體公司不得不緊縮、合併或關閉。促使有些知名度甚高的公司，如Enron、Worldcom、Computer Associated、Xerox、Lucent等不勝枚舉的企業爆發作帳醜聞，負責人紛紛被起訴或入獄。如果這些是偶發事件，局部現象也就罷了，偏偏像卡爾這樣有份量的分析員居然提出IT工業成熟化(或夕陽化)的看法，自然造成業界的恐慌，其所帶動的負面影響，遠比它應有的嚴重得多。
但是我們也不能就將卡爾的警語擱置一邊而不理，其實他指出產業銷售急速下降的貨品化，造成微利時代來臨，只要稍有不慎，便會遭受無可補救的損失甚至於傾覆，業界總以增加功能或削價再削價的方式希望挽回頹勢，這些都是值得檢討的。另一方面即便是價格一直下降，站在顧客的立場，卡爾認為還是一種浪費，尤其是一般人只使用電腦功能的少部分，而業者拼命促銷，希望使用者每年不必要的汰舊換新，這遲早會遭受到用戶的反彈(backlash)。
然則IT工業真的變得像電力或鐵路，雖然仍然重要，但已喪失其策略性競爭優勢了嗎?其實卡爾的這種類比(analogue)很容易「失之毫厘，差之千里」，因為資訊科技絕不僅限於基礎科技的部分，它還有軟體應用部分。換言之，它不是只有物理特性部分(如電腦硬體、線路、伺服器)，而更有軟體應用，(如資料處理、資料庫和資料輸送)，再進一步它還有知識管理，思想溝通、互動媒體的效能，我們可以稱之無形(intangible)或生物功能延伸(extension of bio-functions)的部分，遠不是鐵路和電力只提供單純的動力和運輸所能比擬的。這從ipod、iphone和ipad的興起早已得到証明，也就是說軟硬體的完美結合，可以帶來更大的商機。這裏面牽涉的是創意和知識商品化，就某種不同的角度去分析，科技的IT產業必然朝向文化創意產業邁進。換言之，硬體製造業(特别是IT產業)必須結合內容產業才能在商場上有競爭力。
當人們還在爭論資訊工業是否已經成熟到「不被重視的地步」的時候，科技融合的腳步卻悄悄地走進我們的日常生活中，譬如美國商業週刊早在2004年6月的專刊中報導的，許多行業透過數位化(Digitalization)終於開始不但互通而且真正融合起來。有人甚至用大爆炸來描述這個正在發生的過程。
過去20多年來，多少業界大亨一直在談論數位科技大融合的來臨，但實際上，資訊工業忙著發展個人電腦，通訊業從壟斷的局面(如美國A.T.T.和I.T.T.)被分解為區域性的營運，又忙著衛星和光纖的鋪設，到手機崛起和風行，家電業者則忙著省錢、省電和流行設計。雖然生產的過程中它們彼此都會應用各個專有技術，可是最終的消費產品則很少是互通的。直到十年前因為外在因素，促使各行各業在自己的專業領域以外尋找出路。
同時正因為IT工業的三大功能；資料處理、資料庫存、和資料傳輸的平民化、普遍化，再加上更快的chips，寬頻的迅速成長，和網際網路的標準化，科技的融合便真正發生了。
於是戴爾電腦賣起平面電視，西思科促銷Wi-Fi無線裝置，微軟緊追蘋果電腦，推出類似iPod的影音隨身機，但是真正成功的，只有Apple等少數企業。同時各國政府在忙著推行數位電視，包括美國、中國大陸和台灣都宣稱希望在短期內完成全面數位化的計劃(到目前為止並沒有澈底執行) 。
事實上三大產業正快速「互撞」(collision)，這包括以美國為首的電腦和軟體工業，另外是主要以亞洲廠商為主的電器業，特別是中國的新興廠家，第三者則是年產值最大的通訊工業，其中以歐亞的無線通訊業者和矽谷的網路明星業者，它們都將在未來的整合發展中扮演一定的角色，但沒有一個產業，更不用說一家公司可以獨撐大局，完成融合的大業了。
許多目前正在研發的科技產品和軟體服務將紛紛上市，其中大半不會被市場接受，但是總有一些會有所突破，大發利市，促成某些企業變為業界翹楚，有些可能是異軍突起，帶領新科技澈底改變我們的生活。
這種發展有幾個背後推動因素，首要的是資訊工業因為其基礎建制已臻成熟，本業產品或服務只有微利可圖，不得不加快腳步尋找出路，很自然地會向其他產業求發展，於是英特爾開始朝向多媒體，影像和無線等功能發展，而不再強調它設計的晶片價格便宜和功能快速了。幾年前它公開推出一種三合一的套裝晶片，因應消費者的需要，明顯跨入一向都是電視和音響公司所主導的領域，也就是想將它的產品從書房的應用(如電腦、列印機)擴大到客廳(如電視、音響)甚至到廚房(如微波爐、冰箱、烤箱)。這趨勢已是大家都洞悉的共識，對IT工業絕對是一個必走的途徑，當然也是一大挑戰，問題是英特爾真能像它領導PC業一樣，繼續稱霸嗎?
美國上游業者的彼此競爭，成敗消長常是短時間內就見真章，作為外包下游廠商，如何不被永遠牽著走，恐怕只有一條路，那就是設法和上游業者策略聯盟，加入「科技融合」的研發行列，投入人力、物力、共同開發新產品，而且要把握大陸市場行銷的可能優勢，爭取平起平坐的機會。
另外一個推動「科技融合」的因素是寬頻使用的快速成長，尤其是美國在落後日、韓之後，現在正加速追趕，其年成長率已達兩位數，中國大陸的寬頻使用率，雖然百分比還是不大，但是數量驚人，一些大都會由於光纖鋪設大致完成，自然也會大幅增加。有了寬頻許多所謂家電數位化，3C大合併自然是順理成章的事。
第三個因素不用說是因為手機的普遍化和無線上網技術包括藍芽、Wi-Fi的改進，一方面手機業者為了銷售新手機，不得不多加功能和附加價值，另一方面技術的突飛猛晉，透過無線的傳輸，手機可以上網、可以玩線上遊戲、可以下載影像動畫、可以拍照，突然之間手機用為電話只是許多功能的一種。
許多和通訊有關的產品，其功能不論是傳輸聲音、歌曲、形像、動畫都已數位化，而且都要有電腦和網路的效能。主要資料庫的資源也多能夠支援各項多媒體產品的需要(這是市場競爭能否成功的關鍵)。
幾年以後這些改變將會是不可思議的，每一個手機、電腦、和電視都能從網路上打電話、發E-mail、聽音樂、看影視、玩遊戲，很可能造成我們今天所熟悉的頻道和網路系統的消失。新的消費型態將會產生，誰能夠規劃和執行怎樣將量身裁製的資料和服務，以嶄新的收費機制賣給消費者，誰就會是科技融合後新產業的新霸主。有人說這場競爭5年內就會輸贏分曉，其影響豈是誰將為老大，誰淪為老二的排名問題，而是攸關企業生存與否，如果未來科技的發展軌跡真是如預測者，不知道國內產、官、學是否有一些因應之道，保證我們科技工業不被「邊緣化」!
工商時報 2011年2月7日刊出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